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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石曉蔚
緣於職業的習性，每年季候性地出遊總是選擇城市作為造訪的對象，不僅是因為在有如迷宮般的城市按圖索驥的探險歷程呼應我來自都市的求生本能，每當日暮西下，歷經一整個白晝的蹣跚步履，終究還是不敵一盞盞漸次喧嘩開來的夜景的召喚，而再度沿街深入，直到觸探到城市真正的核心 —— 其僅以夜晚的形貌顯現。如果上帝為我們在白晝築起一座城市，人們則用光在夜晚為自己造了另一個，如此豐盛了我們對於整個城市的記憶。
當我們嘗試賦予城市一些標記，必得碰著些甚麼能讓眼睛為之一亮的東西：傲然矗立的地標、擾攘歡樂的市街、刻畫主軸紋理的林蔭大道、肩負城市重心與歷史證物的建
築、節慶的燈火牌樓——在我們行經、駐足或細細瀏覽時，可以藉此辨認且留下不尋常的意象。
中心地標
艾菲爾鐵塔是巴黎的一個普遍象徵。「不管什麼季節，不管雲霧瀰漫、陰天、睛天還是雨天，不管你在那裡，也不管那一校建築物、教堂或樹木的枝葉把你和它隔開，鐵塔總在那兒口它已被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摘自羅蘭巴爾特《寫作的零度》)
白晝的艾菲爾鐵塔是巴黎整個視覺系統的中心，而當夜幕低垂時，塔身幾乎要融入夜空之中，點燈的剎那，鐵塔又被光賦予另一個形體而再度顯現，它成為塞那河遊船的驚豔句點，進而挑逗起人們爬上鐵塔和其融為一體的衝動(圖1)。在登塔的過程中，燈光照耀下的鐵塔迫使我們用全新的角度重新檢視與驚嘆其完美的塔身結構。日本京都的高塔(圖2)及西班牙巴塞隆納1992年奧運村電訊塔，亦如同出現於世界各處的高塔一樣，無論在有月或無月的晚上，城市居民抑或旅人的目光皆無法不觸及它，必然確認其成為城市意義的象徵之一。
夢幻市街
「城市似乎縮小了，裝在一支明亮的細頸瓶中，深埋於叢林幽暗的心臟地帶。」(摘自卡爾維諾《馬可瓦多》)。
熱鬧與擁擠是城市的本色，因為人總是向人多的地方匯集，也唯有在擁擠的人群中，人才能從生存的壓力中釋放出來，相互慰藉、取暖。法國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圖3)與日本東京的銀座(圖4)，就是這一類「人群避難所」的夢幻街道。爰藉著五彩瑰麗的霓虹市招、層次分明的建築照明，使市街上一棟棟房舍、一扇扇門窗有了生命的形貌，造型獨特的街燈風情，照亮熙來攘往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使人行道有如明亮的織錦綿延舖陳。
軸心大道
在廣袤的城市版圖中，軸線所營造的透視感連接了片段且各不相關的地點：林蔭大道、噴泉廣場、重要建物與街廓等不連續的景觀元素，在視線中留下整體的印象，建立起具有組織秩序的視覺方向系統。法國巴黎是個講究軸線的城市，地標艾菲爾鐵塔軸線向西直指塞那河對岸的夏樂宮(Palais de Chaillot)(圖5)，向東則連續軍事學院(Ecole Militaire)，無論徒步漫遊或登上軸線的垂直中心——鐵塔，透過輝煌燈火，城市使用者可輕易窺見己身與環境所交織成的關係，建物、廣場、雕塑、水景、樹木在眼前清晰展現。
地景橋樑
「當妳覺得白晝的海德堡——以及它的周圍——是美得不可能更美的了(the
last possibility of the beautiful)，可是在你見到夜色裡的海德堡：像一條下墜的銀河，而邊界上燦如星群的車軌，那麼你就需要一些時間再下判斷了。」(摘白金耀基《海德堡語絲》翻譯馬克吐溫語)
作為德國海德堡大街(High
Street)人行步道系統延伸的阿爾特橋
(Alte Brideg)，橫跨內卡河
(River Neckar)兩岸，已成為海德堡的象徵之一。倒不是因為阿爾特橋的橋身設計有何偉大之處，而是因為行經橋面所閱讀的依山傍水、人文薈萃的浪漫景色，而海德堡在阿爾特橋拱門的襯托下，不分晝夜待續佔據著每一位居民及旅人的心房。遠在巴黎銜接塞那河兩岸的Alexandre
III橋，則以其精緻典雅的橋身與同樣古典優美的燈柱，益發勾人思古之幽情，而恍如陷落時空的長河。
重要建築
「如果一棟建築沒有招牌或圖樣，它的形式本身，以及它在城市格局中所佔據
的位置，便足以揭示它的功能。」(摘自卡耳維諾《看不見的城市》)
當我們的眼角掃過街道，必能即刻辨認出教堂、廟宇、宮殿、博物館、音樂廳、美術館及市政廳
，不僅是其自身所坐落的位置擁有非凡的權力，鍍上璀璨華美的燈光表衣更似在都市棋盤方格中，同市民展示誇耀其存在於城市的價值——屬於主流的、官方的文化、政冶中心。
都市節慶
城市的節日、慶典是揭露其民族文化的視
窗，亦是旅人不可不蒐集的重要資訊，於其間市
民透過音樂、舞蹈、戲劇、遊行、儀式等將自己
與城市緊密結合，城市本身亦淪陷於漫天飛舞的
旗幟、彩球，五彩繽紛的煙火、燈海、牌樓之中。
香港維多利亞港黃昏後珠光鑽色的奇景令人難忘，
屬於中華民族農曆新年的歡鬧
氣氛一旦掛上摩天簇集的大樓
門面，則更是恣意傳達對於中國年節的禮讚，攻佔每一位路
人與市民的視野與心情
(圖6 )。
如果城市地圖是我們遊歷
其間不可或缺的憑藉，夜間燈
火則是我們到達城市真正活動重心的視覺指南。城市照明不
僅是為了照亮幽暗的角落，而是使城市有異於白晝不同的景緻、使街道有此明彼
暗的風情、有燈下獨行或群眾之趣，使活在城市的
住民樂於參與創造與分享城市相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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